织明 - 第1343章 无福消受
第1343章 无福消受
七月十四日,正是中元节的前夜。
永寧伯张诚望著初起的晨星,不由想起崇禎十二年的中元节时,自己与柳鶯柳燕姐妹二人往独石口城南真武庙游玩的情景还歷歷在目……
一晃都已经过去三个多年头啦!
他披了一件单衣就下了床,可才刚一下床,就见亲兵义子张忠宽已经来到自己身前,轻声问著:“父帅,时辰还早,不再多歇会儿了嘛。”
张诚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困意全无,不歇啦。不要惊动旁人,你陪我到营里走走。”
听到义父如此说,张忠宽忙轻手轻脚地进来,服侍他穿好了衣衫,因早晨风凉,又特意给他披上了一件絳红披风。
虽然张诚並不想惊动其他人,可当他走出帅帐的时候,却看到麾下將士们都已经起来了,他们正有条不紊地做著各自的事务,只是大家都没有交头接耳地喧譁,这才显得十分安静罢了。
张诚暗自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张忠宽,眼中虽无责备之意,却也將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露出一脸无辜的傻笑。
就这样,他们父子二人在军营里一路行著,路上遇到些低级军官和战士,都纷纷驻足向他行著军礼,这样的事情在营中早已司空见惯,大家虽见到大帅心中感到荣幸,但並未引起眾將士的围观。
正往前走著,忽然迎面遇上了巡营的总镇抚贺飈,见了礼后,永寧伯便即问他:“贺大老爷,不知您这公务可是忙完了没有呀?”
贺飈见他如此说话,没好气地白了永寧伯一眼,却仍是正色回道:“回督帅,属下巡营完毕了。”
“那好,陪我走走,可是许久没有同你嘮嘮啦。”
贺飈闻言面上表情並无变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那几个镇抚军士退远些,以免影响到自己跟永寧伯的谈话,便即跟上永寧伯的脚步,陪他往不远处的高台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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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宽从怀里掏出一包捲菸,隨手就给四名镇抚军士发了一圈,只有一个镇抚军士拒绝了他递过来的捲菸,还笑著说道:“哟,宽哥可以呀,还是『云牌』哩,只可惜咱是无福消受了嘞。”
“老何,『云牌』虽好,你偏就没这口福了嘞。”
老何抬手抹了抹下巴上略显发白的鬍鬚,笑言道:“唉,没法子啊。去岁在辽东杀韃子,伤了肺啦,一吸这神仙烟就咳的不行,可是苦了俺哩。”
张忠宽听了这话也不再开玩笑,反倒是颇为关心的问他:“何老哥,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嘛?”
何老哥浅浅一笑,释然道:“好是好啦,可自此也同神仙烟绝了缘分,就连咱弟兄们最爱的『烧刀子』也碰不得嘞。”
“唉……”
张忠宽耳中听著何老哥那一声长长的嘆息,疑问道:“老哥,弄一口又咋嘞?”
“碰不得,但得一口,不管是菸酒,都他娘的咳得不行,受不了……真是受不了啊!”
见他如此,张忠宽收回了自己递上去的那根捲菸,给其他几人先点燃,最后才是自己嘴角咬著的菸捲,又对离得稍远的何老哥问起:“老哥,辽东那一战,你是亲歷者,在你看来同如今这战相比怎样哩?”
“嘿嘿……”
何老哥笑著反问他:“辽东那一战,你小子不也去了嚒?”
“那不一样啊。”张忠宽颇为遗憾地说道:“俺年岁浅,一直在行辕服侍督帅,没机会杀奴啊!”
何老哥听了此言,双目透出一股凝重之色,沉声说道:“打仗就一定要流血,死人也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像咱这般还能全须全尾活著已算是万幸,多少弟兄尸骨都留在辽东那苦寒之地了呀。”
他转头凝视著张忠宽,道:“要是让咱说,最好就是不打仗哩,一人分他几十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顶好嘞。”
旁边一个镇抚军士却接言道:“哪里是咱们要打,还不是李闯逆贼不消停,四处烧杀抢掠,搅和得中原五省不得安生。”
他最后更显得十分激昂地说道:“督帅讲过『今天不把李贼剿除,他来日实力再强大些,中原便再也容不下,那时说不得就会杀到咱宣府老家去』。试想……咱们又怎能容他到宣府撒野,威胁咱们的爹娘妻儿哩!”
“刘真,好样的。”
一个满脸鬍子的镇抚军士立刻接道:“咱们绝不能让李贼到宣府去。”
刘真狠吸了一口捲菸,猛地突出一大团烟圈,轻声喝道:“可惜,咱不在营里,不能衝上战场手刃贼人。”
本来有些消沉的何老哥,也被他们所感染,沉声道:“贺镇抚不是说过么,咱们阵前督战,阵后奖功罚过,跟上阵杀贼同功,大家只是战场分工不同而已,全没有贵贱轻重之分。”
那个满脸鬍子的镇抚军士嘆了口气,道:“理虽说是这么个理,可咱也觉著还是上阵杀贼来的过癮哩。”
“李占魁,这般想法可要不得,你若是心存此念便会分心,恐做不好镇抚事务了。”
李占魁略显尷尬地笑了笑,道:“是,何队教训的很对。”
何老哥名叫何震军,是一个经年老军伍,辽东之战后才转作镇抚军士,如今已是小队总了。
他温言安慰李占魁道:“占魁,你只管安心做好手头上的事儿,如真想下到营里,待此战过后,咱到总镇抚跟前为你说项去。”
李占魁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张忠宽脱口说道:“何哥,麻烦你也给咱说项说项唄。”
何震军听得一愣,笑著斥责他:“你小子能跟在督帅身畔伺候,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俺们求都求不来,咋个儿还想要下营里去哩!”
李占魁也是不解地问他:“俺们下营是为了阵前杀敌,刀头舔血搏个出头,你小子跟在督爷身边,早早晚晚註定会出头,又何必跟俺们来爭抢下营头哩?”
看著张忠宽脸上写满了委屈,何震军温言开导他道:“忠宽兄弟,你年岁尚浅,不似占魁兄弟,他求的是早点下营里,好杀敌建功搏个出头。你瞧瞧前面在督帅身边此后的几位爷,但凡下到营里哪个不是校官起步?”
他看张忠宽似乎有些听进去了,便接著又道:“你现在跟著督帅,既要多用心学督帅带兵打仗,也不可荒废了马上步下杀敌的本事,我看哪……过不了一年半载,你们这些督帅义子亲兵,都有下营带兵的机会哩。”
张忠宽被他教训得哑口无言,只好訕笑著说道:“咱看金泰哥他们几个都下营去了,便也想著去阵前替督帅杀贼,才动了这个念头。”
何震军笑著道:“赶紧停了这个歪念头,好好伺候督帅,你只要把咱督帅服侍好了,那就是最大的功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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