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怨（姐弟骨科） - 涟漪

    安依对着镜子，指尖蘸取口红，在唇上细细晕染开一抹色泽。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唇，那抹红鲜活起来，衬得她添了几分气色。
    从店铺走出，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目光在街角、巷口转了一圈，确认空无一人后，安依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安淮霖似乎只在她上下班时守在门口。安依松了口气，他总归还是要打理公司的，做不到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如此一来，甩掉他确实能容易不少。
    推开餐厅玻璃门，悠扬的小提琴声混着温暖气流一同漫来，安依一眼瞥见角落卡座里的沉邺。
    “来了，小安。”沉邺开口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我说去接你，你偏不肯。”
    “沉总刚出差回来，哪能劳烦您？”安依在对面落座，先取下包顺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还沾着户外的寒气，“我自己过来挺方便的。”
    沉邺看着她：“我们之间，不必这样见外的。”
    他其实跟她说过不止一次，私下里只管叫他名字就好。可安依对着他，依旧是公司里那副恭敬模样，开口闭口仍是“沉总”，像道无形的界线。
    沉邺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想吃些什么？”
    “您点就好，我没什么忌口的。”安依下意识把菜单推回去，语气拘谨，依旧是习惯性的客气。
    “好，那我就替你做主了。”沉邺没再推辞。
    菜品很快上桌，精致的摆盘衬得菜品色泽愈发诱人。二人边吃边聊，话里多是店里的近况，偶尔掺几句小洋的趣事，氛围松快又舒缓。食物的香气在空气里慢悠悠地漫着，明明该是轻松惬意的时刻。
    可安依心里却揣着事，那句“我要辞职”在舌尖反复打转，最终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硌得心口发闷。
    再等等吧。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桌上精致的菜肴上。瓷盘里的油光映着暖黄的灯光，细碎的光晕在眼前晃悠，人有些眼晕。
    等饭吃完、杯盘撤了再说吧。到那时开口，才不至于太突兀，也不会搅了眼下这份难得的平和。
    她暗暗打定主意，指尖朝杯梗探去，刚要握住，沉邺忽然从身侧拿出个精致小巧的丝绒礼盒，推过桌面，稳稳停在她眼前。
    “安依。”他突然叫了她的大名，“这些年，辛苦你了。”
    ……
    沉默在空气里漫开片刻，她缓缓抬眼望过去。他脸上的表情和往常没两样，唇角甚至还噙着惯常的浅笑，可仔细看去，那眼底藏着一丝几乎要被他自己按下去的紧张。
    “送你的，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沉总，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安依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推拒，语气带着几分局促。
    “就知道你会推辞。”沉邺无奈低笑一声，“是小洋的主意，这孩子缠了我好几天，非让我买来送给你。”
    他说话时，眼眸里似有暗流翻涌，像是压抑许久的话正随着呼吸起伏一点点凝聚，终于要借着接下来的字句袒露：
    “安依，小洋他也很喜欢你，我想……”
    ……
    安依心头的警铃骤然作响。
    她猛地举起酒杯，突兀地打断他：“那我收下了，谢谢沉总！承蒙您关照，我敬您——”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像一只被惊起的雀鸟，在半空里乱撞。说话时眼神快速地掠过桌面的纹路，掠过一旁的烛火，却不敢再落回沉邺脸上。
    她不傻，看得出沉邺对自己的好早已越过上司与下属的范畴。
    可她不能回应，职场的边界必须守住。
    “……哈哈，你喜欢就好！”沉邺笑着，语气回到了最初的松弛，“慢点喝，这酒后劲大，当心醉了。”
    “嗯，知道了，谢谢沉总。”
    安依握杯的指腹泛着几分青白。包里的辞呈只有薄薄几页，却似乎重如千斤。她深吸一口气。
    是该给这份工作画上句号了。
    正想着，侍者走近为她添酒，宝石红色的酒液如流水般注入杯中，在澄澈的杯底漾开一圈圈轻浅的涟漪。
    “最近没什么事吧？生活上，工作上，只要有难处，都可以跟我说，别一个人扛……”沉邺说着，语气却突然一转，“那个人，好像你弟弟……”
    安依身子一僵，猛地扭转过头，顺着沉邺的视线望去——
    餐厅门口，安淮霖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下一秒，他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神情仿佛在说：“你看，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