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 第605章 彼此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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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5章 彼此试探
    京城。
    饶是过了年关多日,但距离春日尚早,这座百万人口的大城仍是肃杀的。
    这一日,皇宫内专门储存涉及皇室成员的档案、经卷的藏书阁中,再次迎来女帝。
    “陛下……”把守藏书阁的太监恭敬地行礼。
    徐贞观也未瞧他,只是沿着古旧的楼梯而上,蔓延古旧的棕色书架,一份份尘封,少有人翻阅的书册沉淀着大虞朝六百年的兴衰。
    女帝最近来的勤了很多,目的一是为了寻找破解《人世间》中手机密码的线索。
    二是因当初那颗行经天际的“灾星”,她也颇为在意。
    至于其三,则还有另一桩事始终令她放不下心,便是关乎二皇子简文。
    当初蛊惑真人重生,返回京城,赵都安就与女帝讨论过二皇子的政变身死的事,彼时女帝心中就有个猜测:
    既然蛊惑真人未死,那简文是否死透了?
    只是因这么久过去,匡扶社已近乎名存实亡,徐简文都不曾出现。
    这个大胆的猜测,也逐步被忽视。
    但女帝心头仍存在隐忧,故而也时常翻阅些当年政变相关的卷宗,寻找端倪。
    如是两个时辰过去,女帝空手而回,并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倒是回归养心殿时,看到孙莲英焦急等在御书房门口,团团地转。
    “陛下!”
    看到女帝,孙莲英浑浊的老眼一亮,忙道:
    “镇国公发来最新军情。修文馆未曾过目,先送过来。”
    徐贞观精神一震,忙迈步进了书房,孙莲英紧随其后。
    骤然从寒冷的室外,踏入温暖的室内,老宦官不禁一阵咳嗽,略显晦暗的脸也因咳嗽而红了起来。
    “伤寒还没好么?”
    女帝关切地道:
    “御医开的方子无效?还是操劳过甚?朕准你回去休养几日,你也年纪不小了,莫要令病症加剧。”
    孙莲英捂着嘴,止住咳嗽,喘匀了气,笑道:
    “冬日少许风寒,并无大碍。若是前两年,哪怕发着热症,奴婢的精神头也半点不输给年轻人呐。如今却是不大中用了。”
    徐贞观心头涌上暖流,正色道:
    “辛苦大伴如此年纪,还要为朕奔忙。”
    “分内之事,如何当得起陛下这句辛苦?”孙莲英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两封蜡封的密信,呈送上来。
    徐贞观这才将其接过,两只信封上所写不同,一个是军书,一个是秘奏。
    女帝先撕开了军书,抖开纸张,美眸扫过,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嘴角微微上扬。
    “可是前线有好事发生?”孙莲英察言观色询问。
    徐贞观“恩”了声,笑道:
    “镇国公率领大军,已攻破了河间王的叛军,几日前将河间王围堵在王府中,后者并未反抗,率领家眷主动出府投降。
    如今河间王叛军集团上下,已悉数被囚,押上囚车,送往京师。
    镇国公虽折损不少,但好在是开春前将西平道收回了。”
    孙莲英大喜道:
    “贺喜陛下。如今西平道回归,而五军营与京师禁军也都即将抵达西平道,有镇国公坐镇,再等薛神策过去,或可在西域人进犯前构筑起防线。”
    徐贞观点了点头。
    河间王的败亡比预想中快了一些,这为朝廷争取了更多时间。
    但作为代价,镇国公的边军也做了不少牺牲,不说残了,却也是元气大伤。
    “按日子算,赵都安应已抵达湖亭了,薛神策或已在北上的路上。”女帝思忖着。
    又撕开了第二封密折,只是凤眸扫过信上文字,却是眉头缓缓颦起。
    “陛下?”孙莲英心头微微一沉。
    徐贞观笑容收敛,平静道:
    “这是文珠公主写给朕的和谈信。呵,意思与之前的和谈相仿,都是代表西域诸国,要虞国割让西平,以赔偿佛门,否则便要诉诸武力。”
    孙莲英皱眉道:
    “影卫之前密报。文珠公主已被软禁在金帐,所以这封信是……”
    河间王、燕山王的和谈都崩了,可想而知,这西域的和谈条件更是绝无可能答应。那偏还要送来这么一封信,就有点脱裤子放屁了。
    徐贞观思忖了下,忽而素手捧着信纸,来到屋内炭盆旁,将纸张在炭火上缓缓烘烤。
    渐渐的,纸上的文字竟如墨染般模糊,淡化。
    反而有新的红色的文字显化出来。
    “密文?”孙莲英吃了一惊:
    “莫非是文珠公主,假意写信劝降,实则传递情报?”
    徐贞观定睛看去,只见纸上一粒粒红色文字如杜鹃泣血,密密麻麻,没有想象中的“情报”,唯有四个大字,挤满了信纸:
    “不要和谈!不要和谈!不要和谈……佛门不可信!”
    ……
    ……
    “有消息了么?”
    湖亭城内,蒋王孙关起门来,眼珠直勾勾盯着府内亲信。
    亲信低声道:“有了,已定下了地点。”
    说着,他将一张纸条呈送给蒋王孙。
    蒋王孙看后,皱眉不语。
    这位蒋家三代家仆忍不住道:
    “老爷,这个赵都安好大的架子,分明是他求咱们。却还要您冒险去朝廷的地盘,这一旦被叶新,还有那个徐军师察觉,只怕……”
    蒋王孙今年已是五十有七,虽保养得当,但仍是鬓角泛白,年轻时俊朗的面庞如今也满是岁月痕迹。
    此刻将纸上地址默背几次后,将其丢入火盆烧毁,淡淡道:
    “赵都安此人与旁人不同,我虽未与他当面见过,但观其行事作风,便知不好打交道。定下这见面规矩也不意外,至于去朝廷地盘,老夫倒觉反比在我们这边见更安全些。”
    顿了顿,蒋王孙吩咐道:
    “去准备吧。今晚出发。”
    “是。”那名亲近仆从没再说什么,悄然退去了。
    冬日里,天色黑的很早。
    不多时,夕阳沉入地平线,夜幕笼罩了湖亭。
    入夜后,蒋王孙公开于府内吃了晚饭,而后借口要早睡,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回去卧室后,他掀开了衣橱下的地板,底下竟显出一条密道来。
    这年头,许多大户人家宅邸修建时,都会有密道,以躲避匪祸,蒋王孙选这宅子住,就是看中了这密道。
    踩着木梯沉下地面,蒋王孙裹着黑漆漆的,遮住全身的斗篷,拎起一盏油灯,一路前行。
    不知多久,他抵达地道尽头,踩着梯子爬上去,推开米缸的盖子,这里是一间柴房。
    蒋王孙推开柴房门,看到亲随已在门外等候了。
    “老爷,院外已备车。”亲随道。
    密道出口很遗憾,并不在朝廷控制的那片区域内,好在足够偏僻,也避开了叛军重点把守的要道。
    当下的湖亭,若从天空俯瞰,两军的实力分界线并非直线,而是弯弯曲曲,犬牙交错。
    蒋王孙出了院子,乘上低调的驴车,又在夜色中七拐八绕,才抵达了一处朝廷暗哨把守的街角。
    黑暗中,宋进喜如鬼魅般走出来,朝着他们招手,示意跟上。
    驴车跟着宋进喜前行,进入了一片巷弄中,最终停在了一间灯笼铺外。
    “请吧,我家大人在里头等候。”宋进喜低声道。
    蒋王孙自进入朝廷地盘后,一颗心就紧绷着,这会深呼吸了两下,才掀开车帘,稳步下车。
    叮嘱亲随在此等候。
    他又看了大半张脸藏匿于夜色的宋进喜一眼,才迈步走向那家偏僻的灯笼铺。
    夜色中,灯笼铺匾额下悬挂的几只白色的灯笼没有光透出,但透过门扉,隐约看见室内有火光明灭不定。
    迈步时,脚下的积雪也发出“嘎吱”声,格外清脆。
    蒋王孙走了几步,蓦地止步,扭头回望周遭,似在打望这里的具体位置。
    可惜冬日夜色太深,今夜又没有月光,只有天上一颗颗残星,投下少许的光线,令人勉强能视物。
    想着自己此刻踏足在朝廷占据的半座湖亭内,蒋王孙看向黑暗时,总觉得那里影影绰绰,潜藏无数伏兵。
    深吸口气。
    蒋王孙排除杂念,推门进入灯笼铺。
    ……
    “吱呀……”
    房门打开,又掀开垂挂的厚厚的挡风门帘,蒋王孙看见了铺子内的景色。
    这间灯笼铺似关闭许久了,铺面不算大,几乎一览无余。
    屋内四周,墙壁上,墙角或悬挂,或堆放着一只只扎好的白色灯笼。
    而在屋子中间,一张宽阔的四方桌案上,正孤零零点燃一盏昏黄的油灯。
    一个华服青年安静地坐在桌边的条凳上,竟是在认真地裱糊灯笼。
    一灯如豆。
    那青年侧着脸对着门,显得极为专注。
    一只手近乎半抱着一只竹篾编织的灯笼骨架,另一只手将白色的灯笼纸覆上,又将旁边陶碗中的浆糊取出,均匀抹在纸上,一条条糊在灯笼架上。
    哪怕听到房门开启,都没有抬头。
    “蒋大人先坐吧,我等一下就好。”
    青年头也不抬地轻声说,语气不急不缓。
    仿佛今夜不是秘密会谈,而是主人迎接邻里做客。
    蒋王孙心头生出荒诞念头,却是半点不敢小觑这个名声大噪的年轻人。
    他一步步走过去,过程中一点点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黑白发间杂的头颅。
    迈步,坐在青年对面的条凳上,蒋王孙借助烛火,仔细打量对方。
    一看之下,不禁赞叹一声:
    “早听闻赵都督仪表堂堂,今日得见真容,方知传言不假。比之老夫年轻时,也不遑多让。”
    “……”赵都安专心裱糊灯笼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恢复如常。
    继续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将这只灯笼裱糊好,他才将其放地上,抬头看向大言不惭的老人。
    认真端详了下蒋王孙满是风霜的尊容,赵都安沉吟了下,道:
    “蒋大人风趣幽默,我却不如。”
    双方这次秘密会谈,竟是以这样的对话作为开场。
    蒋王孙笑呵呵的模样,仿佛没听出这句讽刺,感慨道:
    “老夫却没料到,赵都督会选在此地见面,已是临阵,却还有闲情雅致缝补灯笼,做匠人粗鄙之事,看来都督对这场战争的信心十足。”
    这就急着试探了么?
    赵都安笑了笑,若说上阵杀敌,他自忖不如薛神策,但与这些老登打交道,便是他得心应手的领域了。
    却见他摇了摇头,正色道:
    “蒋大人所言谬矣。这缝补灯笼可不粗鄙,试问这灯笼家家户户谁离得开?
    要我说,这灯笼反而比人要紧的多,起码一灯既明,满眼清清楚楚,这人心却是灯火照不见,看不透的地方。
    辟如靖王大抵也想不到,他倚重的‘臣子’,亦怀有异心。”
    蒋王孙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下,在昏暗的烛光中并不清楚。
    顿了顿,赵都安笑呵呵道:
    “当然,本官缝补灯笼,也是因之后会有大用。”
    “哦?敢问是何用处?”蒋王孙好奇。
    赵都安认真地盯着他,缓缓道:
    “靖王若死了,岂非也要许多白灯笼吊孝?”
    一阵安静。
    房间中只有二人呼吸的声响,静谧的落针可闻。
    蒋王孙脸上的皱纹抖了抖,似是在笑,也似并不是:
    “先前听闻都督抬棺来战场,更早时候,在金銮殿上当众立下军令状……便知都督信心十足,老夫却是好奇都督信心何来。
    据我所知,和谈失败后,朝廷兵马调度紧缺,似是连拱卫京师内城的禁军,都给调离去了西平……若不知情的人听了,或会以为,陛下要御驾亲征了呢。”
    梅开二度,又是试探了。
    不得不承认,赵都安连续几场大胜堪称奇迹,在叛军内部也产生了极大涟漪。
    且赵都安自和谈以来,一次次作秀,无论是军令状,还是白石桥命叛军传话,后续抬棺,亦或方才编织灯笼……
    都在无时无刻,表现自身对胜利的自信。
    似靖王的败亡,已成定局。
    蒋王孙心中极为好奇,这个年轻人的底气究竟在何处。
    赵都安笑了笑,没有接关于女帝调兵的话茬,只是露出神秘微笑:
    “蒋大人这话却是过了分寸了,本官既能区区几月,拿下徐敬瑭,自然可诛杀靖王,至于底气手段,呵呵,若蒋大人彻底归附朝廷,或才有资格知晓,你说对也不对?”
    蒋王孙呵呵笑道:
    “都督这话按说是有道理的。但老夫却又想着,都督这份底气,怕也是并不足。”
    “哦?”赵都安笑吟吟道:“蒋大人认为本官在虚张声势?”
    蒋王孙淡淡一笑,感慨道:
    “老夫自然是信赖都督的,否则也不会今夜来此,只是……若都督当真底气十足,怕是……也没必要来见老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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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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