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 第1409章 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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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9章 西苑
    丧仪结束后,九月差不多也过去了。
    十月的坊市十分热闹,前来交易的商人越来越多,朝廷收的商税也水涨船高。
    这个世界终究是由千千万万的人组成的,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下脚步,该过日子还是得过。
    这个月也是邵父去世一周年,邵勋带着家人祭祀一番后,愈发感到空虚,于是把精力都投入到了政事之中。
    孙家送来的硬皂收下了,邵勋提的建议是一样的,即能不能搞个香皂出来?
    与此同时,他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肥皂变硬,可能是生产过程中的盐不同。
    他知道草木灰是钾肥替代品,前世烧土灶,总喜欢把灶灰撒在新割过的韭菜地里,效果很好,所以草碱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钾盐。
    烧海藻得到的会不会是钠盐?可能性很大。
    这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邵勋还是没有给孙熙进万象院的机会,虽然他已经罗列出两条化学反应。不过给了他个恩荫子弟为官的名额,可以自从九品做起,另赐绢五百匹、给句容孙宅附近公地四顷又六十步,以资鼓励。
    万象院辑文又新增了几篇内容,一体刊印后,发往各处。
    其中最令邵勋感兴趣的是少府典事王臻提出的空气浮力论。他从高楼往下扔了一把伞,落地较为缓慢,再扔同等重量的其他物品时,则有快有慢。
    怎么说呢,比较粗浅,也不严谨,但可以抛砖引玉,让其他人撰文讨论,所以最终还是刊发了。
    另外,交州有人建议改进榨工艺,一并录入。
    忙完这些之后,元真迫不及待地从凉城回到了洛阳,邵勋心下喜悦,让他来洛阳西苑觐见。
    “慢点吃。”邵勋将一盘亲手炙烤的肉分作两半,一半给王银玲,一半推到元真面前。
    “阿爷烤的肉就是好吃。”元真高兴地说道。
    邵勋哈哈大笑,又吩咐给跟随元真南下的百余骑士分赐酒肉,一时间山呼万岁,人人喜气洋洋。
    “阿爷,我怎么没有?”已经十二岁的阿六敦有些不开心。
    “有,阿爷这就去烤。”邵勋无奈道。
    这臭丫头小时候天天要他抱,现在长大了,别说抱了,摸一下头都不行。
    “阿爷,我帮你烤。”十岁的代景自告奋勇道。
    邵勋点了点头,给了他一把匕首,让他去切肉。
    亲兵们正在不远处整治鹿、兔、雉等猎物,杀好的就挂在钩子上。
    代景熟练地切割着,显然经常干这活。
    王氏笑着走了过来,帮邵勋往肉上撒胡椒。
    邵勋朝她笑了笑,抢来的女人都挺好的,都挺香的。
    王银玲或许曾经有过野心,但终究没得到机会,而今时过境迁,已为自己生下四子一女,过往皆成云烟。
    今日除了最小的儿子没来之外,元真、代景、鱼肃、阿六敦都在,一家人在西苑中围坐烤肉,不知道多惬意。
    王银玲也有同样的想法。
    尤其是元真从阴山返回,对着邵勋不停说着这样那样的事情,她在一旁静静看着亲昵的父子二人,心中微微感动。
    他不嫌弃我是胡女,对儿子也是真心关爱,就陪他一辈子又如何?况且自己也挺享受这种感觉,并非不甘不愿。
    “圆月。”邵勋烤完几块肉后,说道:“明年五原国会拣选一批少年过来,和你一起读书练武,你休得盛气凌人,知道了么?”
    “知道了。”代景停下手里的动作,乖巧地回道。
    “好好学。”邵勋将肉装入餐盘中,递给王银玲,继续说道:“以后这些人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哦。”代景又应了一声,然后将切好的生鹿肉、兔肉拿了过来。
    邵勋接过后,熟练地炙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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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和调料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遂笑道:“而今是真离不开胡椒、豆蔻了。”
    “草原上都有人贩卖而来,以前我还会买一些,后来发现那些西域商徒也是在天竺买的,输送至建邺的南海香料亦多产自天竺,便不买了,还是建邺香料便宜。”王银玲走了过来,轻声说道:“从交州、广州海运诸般物品到建邺、广陵,路上沉船几何?”
    “每年四一之数吧,去年启用新船,降到了一成半,船工怨声少了许多。”邵勋说道:“从蓬莱至辽东,二十艘船能沉一艘就算运气不佳了。而辽海各处往来,挑选好季节的话,大概也在一成的样子。”
    “少府有多少船了?”
    “老旧船只二十余、新船七八艘。”邵勋说道:“其实那些老船并不老,但还是得慢慢汰换掉。去年这些老船集中运了一次交州稻米,毌丘宗旷上疏请止,今年就不运了。”
    “风波无情运胡椒、香料自是愿的,稻米就不愿了。”王银玲说道。
    “运稻米是给钱的。”邵勋说道:“扬、交、广三州有度支校尉,厘定海船运兵户三千。此船户皆给田耕作,一旦有事,从交州至建邺,一斛稻谷给运价二十五钱,一斛稻米给五十钱,一斛糯米给五十五钱。这已经给得很高了,二十万斛稻给出了近八千贯运费,以布帛折抵。”
    “那为何请止呢?”王银玲不解道。
    “不值得冒险罢了。”邵勋说道:“但交州这几年并无大事,收上来的赋税除用于地方外,积存甚多。虽说稻谷易保存,但交州湿热,一直存放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者,朝廷总不能一点税都不运走吧?久而久之,成何体统?一次运了二十万斛,接下来数年就不运了。”
    “在交州、广州当官一定可以贪好多,收税时多半一分不落收了,解送多少至洛汴就看心情了。”王银玲笑道。
    “就你懂得多。”邵勋拈起一块肉,先放嘴边吹了吹,然后慢慢塞到王银玲嘴里,道:“这也是没办法。交州、广州还算好的了,益州的赋税是真不好解送中枢。当年诸葛亮北伐有多难,而今运粮就有多难,便是可以船运至荆州、扬州,然后再转道北上,也是曲折漫长,得不偿失。蜀人的赋税也就只能用在蜀地罢了。陈眕治益州,多次以粮易黄润细布、铜钱、金银、茶叶、药材等物外送,也只是稍稍缓解。况这些货物收上来后,民部也大为头疼,盖发卖起来折价过多也。”
    王银玲将肉慢慢嚼吃了下去。
    邵勋又掏出丝绢,轻轻替女人擦拭了下嘴角。
    王银玲眼中水波盈盈,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四小儿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看着他俩,顿时有些脸红,转移话题道:“你真是一门心思要推海运了。”
    邵勋看了看儿女们,笑道:“若我没有鼓励北人南渡,都不会如此着急。海运、河运接力,不但可用江南物力,朝廷亦能加强控制。如果不出所料,建邺、广陵不但会成为南方重镇,放眼整个天下而言,亦是顶顶繁华的所在。”
    “那以后就将阿五封到江南去,好不好?”王银玲眨着眼睛,轻声问道。
    “阿五”就是他们最小的孩子,今年才两岁。
    “你舍得阿五离开?”邵勋惊讶道。
    王银玲满不在乎地说道:“草原上孩子离家万里的都不知凡几,何况千里。”
    “可以给个江南富庶之地的食邑。”邵勋说道。
    王银玲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满意了起来,这样也可以啊,富贵逍遥,自由自在。
    阿五比太子小了二十岁,几乎是两代人了,做个富贵闲人也挺好——呃,阿五的妈也比他爹小了十八岁,也几乎是两代人。
    “这个天下,在你的操纵下,真的不太一样了。”王银玲突生感慨:“若非至中原,我真想不到世上还有海运之事,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再运几年香料、蔗,再造几年新船,恐怕更不得了了。”
    说到这里,她忽又道:“其实你可以仿效军市旧例,但凡交广商人欲运货北上,皆需搭配着运粮。我闻交州户口比广州还要多,富庶更甚,若能这般,朝廷定然收入大增。便是将来交州有人叛乱,朝廷亦可海路运兵,靡费较少。你不是说范文不断兴兵,攻略蛮夷小国、洞主,扩充实力么?以我看来,他早晚要对日南郡动手,你该想想办法了。”
    “可笑朝中还有人为范文说话呢,认为应该安抚其心,不宜申斥。”邵勋摇头笑道:“他们都不如你啊。”
    王银玲捂嘴轻笑,然后头一昂,道:“若我用事,这就海陆并进,攻伐其国,断不能让他得志,不然外人怎么看我?”
    “朝廷今年会多二十余艘大海船。”邵勋说道:“我已下诏置南海镇,治番禺。海船悉数拨发,招募壮士,编练水师以防不测。交州对朝廷越来越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就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否则……”王银玲亦拿起一块肉,慢慢放到邵勋口中,轻笑道。
    言下之意,你若不强,休想让我心甘情愿生孩子。
    元真等人看了,尽皆偷笑。
    阿六敦看了眼这几个没心没肺的兄弟,早熟的她却有点羡慕爷娘这般情趣。
    邵勋吃完肉后,咳嗽一声,道:“元真,今日就算了,明日为父要看看你的本领。离家半年,却不知可学到、悟到了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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