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当官的,养几个妖怎么了? - 第282章 故人重逢
第281章 故人重逢
终於说服了兄长,汪柳面上却並无喜意,只是点头应道:“嗯。”
毕竟总归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送了人,总归是割捨了自己的利益。
汪槐轻轻出了口气,似乎也释怀了些:“你去季取出使,如果见到了明辰,记得替我向他问好,跟他说……”
“我很想念他。”
“对手也是可以见面,也是可以吃酒的。”
汪柳一滯,旋即点了点头。
汪槐摆了摆手:“你去准备吧。”
“嗯。”
汪柳刚要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调回头来:“兄长,昨晚夜袭的夜袭之计制定的縝密,少有人知,选择的进军方向也十分刁钻,但却被徐仲灵所知,並且提前布防。这其中有问题。”
“我军掌权之人中定然有间。”
“万望留心。”
汪槐並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点了点头:“我知晓。”
汪槐的政治敏感度和眼界可能差了些,但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了,军队里的这些事儿他还是懂得。
否则的话,他早就死了。
夜袭被人家提前精心布防设伏,定然是自己这边的情报保密工作没做好。
“嗯。”
兄长一路打倒京都,覆灭旧朝,自然也不是蠢货。
汪柳满意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营帐。
粮草短缺,出使之事迫在眉睫,他需要赶紧准备。
烛火摇曳,营帐之中只剩下了汪槐一人。
他身披甲冑,体型高大,单单是站在那里便透著一股草莽霸主自有的威猛霸气。
他垂了垂眸,静静的看著跳跃的烛火。山岳般的身躯歷经挫折而不倒,他抬起手来,胳膊上有许多斑驳的战爭之伤。而此刻这位霸者眼光里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迷茫:“明辰啊……大哥该怎办呢?”
打仗时他还是充满希望的,如今覆灭了一国,完成了理想,他反倒是迷茫了。
驀然回首,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乱世之贼,比之董正宏那窃国之贼造成的破坏也不遑多让。
他给这个天下带来的就只有战乱和痛苦。他发誓要推翻旧朝,建立新的清廉之国,为天下万民创造出一片朗朗晴天。
而结果却是天地崩碎,战乱不断,百姓更加痛苦,横尸遍野,民不聊生,新的更加罪恶官僚在重新孕育。
他运作不好巨大的国家机器,他给片天下带来的就只有罪孽。
诚心诚意喊出的口號才会引得无数赤诚之人吹捧。这就代表著当理想无法实现,伤害了所有人的同时,他也伤害了自己。
这条崎嶇的山路难走,看不到未来了。
起事到现在有十年了。
这十年,他经歷了草根崛起的意气风发,也经歷了眾叛亲离的无奈悲伤。
他的弟弟还有心气儿去爭,去东山再起。
但他自己知道,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自我认知的倔强罢了。
大势已去,这天下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血衣军已经將百姓的信用都透支了,北方名声也烂的一塌糊涂。在南方发育也发育不过乾元,僵持下去,也不过是一个割据势力,不过是再多造成些伤亡,战爭混乱再多几年罢了。
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除了依附於乾元,簇拥女帝登基之外,没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但他情愿死。
没有一个王愿意这样做。
他的这些下属和士兵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送出越阳,他以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脱去了甲冑,穿上了龙袍。又脱下了龙袍,穿上了甲冑。
身边的人换了又换,他接连经歷大喜大悲的转折,似乎得到了些虚无縹緲的荣誉,但那些珍贵的东西却在接连失去。
如今坐上了高位,周遭那些唤他大哥的赤诚兄弟皆已不在,就算是侥倖存活下的人们,看他的目光也渐渐变成了畏缩和算计。
高处不胜寒。
有些时候他感觉西南的那位女帝真的很幸运。
她那边是充满希望的幻想乡,而他的这边却是现实的地狱。
蜡烛渐渐烧到了末尾,风儿轻轻吹拂著,熹微的火焰熄灭了。
“明辰……与为兄说说,我所做是对,还是错?”
汪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时,鲜血汩汩流淌,自眼角、鼻孔、嘴角……渗了出来。
……
“汪柳要往西去乾元请援?”
逍遥城,代表著大齐的血色旗帜被换下。
属於梁的黄旗被掛在城楼上,隨风招展。
徐仲灵著一席素衣,头上繫著白带,听著一旁下属的报导,静静地看著跟前的棋盘。
一路急行军,坑蒙拐骗,什么手段都用了,终於在汪槐那个恐怖战神赶上他之前,先行占领了逍遥城,他紧绷的弦儿终於也放鬆了些。
死路已经被他走活了。
他只要守住逍遥城这座坚城,把汪槐拖死即可。
如今得到了情报,汪柳要往西走,其中的缘由不用下属说,他也猜得到。
纸包不住火,拙劣的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
若是己方军心涣散,还要同时面对乾元和大齐的联军,即便是逍遥城坚不可摧,他也吃不消。
“报,將军,城中又有百姓游行。”
思虑之际,又一下属进门来,朝他报告道。
徐仲灵闻言微微皱眉。
这便是汪柳非要汪槐回来的原因。
在逍遥城是血衣军经营许久之地,这里的百姓许多都是汪槐狂热的信徒。
民心所向,可以迸发出无限的力量。
徐仲灵虽然占领了这里,但是这个问题也需要大量的精力去解决。
他静静地看著眼前的棋盘,沉默了片刻,落下一子:“先抓一些无法爭取之人入狱吧。”
“让庄將军去城中宣讲,说说汪槐掠夺百姓、杀害功臣这些事,我记得他当初是和汪槐一起在这逍遥城里起事的吧,应该有些人能认得他。”
“是!”
下属退下了。
阴影之中,密卫带来了一个锦盒,布帛揭开,白髮苍苍的狰狞脑袋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他面容祥和看来是没遭受什么痛苦。
几个月前,这老头儿还是徐仲灵全军的功臣,游说各方阻击汪槐,还拉到了乾元的助力,帮助徐仲灵的军团吸纳了无数力量,深得徐仲灵感激。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功勋卓著的老者却是死在了获得封赏之前。
“卢老当真是我朝贵人呢!”
“日后我必定为你平反,为你追封。”
场面有些惊悚,不过徐仲灵却是不以为意,只是轻声呢喃著:“脑袋只有一颗,是送给乾元堵嘴呢?还是留下,用以安抚动乱军心呢?”
汪家兄弟付出了乾元无法拒绝的大代价。
现在他有三条路路走。
第一是同样出使乾元,用卢广这颗脑袋,承担先前说谎的所有后果,堵住乾元的嘴。
第二则是留下卢广这颗脑袋,给己方因为乾元投奔而来的军士们交代,千错万错,他这个最高领导是绝对不能错的,绝对不能是他欺骗糊弄手下。
第三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咬死了乾元曾与他们订立盟约,如今不过是因为利益,私自撕毁合约罢了。
这几个选择都是下策,但是他没有別的选择可以做了。
最后一个是下下策,乾元可不是大齐,西边一片欣欣向荣,民心所向,信用背书很高的,贸然唱反调,怕是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思索了片刻,他摇头轻嘆了声:“罢了罢了……”
乾元的靖安侯和女帝都不是好糊弄的主。
本来就已经是走死的关係,人家居於主导,想堵嘴是堵不了的。
不如留下来,糊弄自己人吧。
……
“这是谁的婚事啊?如此大张旗鼓?”
“你不知?这么大排场,自是云征云大人,娶的是李家小姐。”
“啊?”
“我听闻此事还是靖安侯给做的媒呢!”
“云大人也是一绝世之才啊!小小年纪,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真是乱世英才。”
“我感觉还是靖安侯厉害一些。”
“真好啊……天下英才都在咱们朝中。”
“还得是陛下知人善用。”
东边的江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西边依旧是安稳发育,一片祥和。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今日季取城中有喜事,敲锣打鼓,十里红妆。
路边的百姓们不自觉地扯著头朝著迎亲队伍看去,也不住为之欢呼祝福著。
年轻的新郎官乘著骏马,接到了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此后再不是孤家寡人了。这位心机深重的少年人也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面上掛著笑难以抑制,正是春风得意少年时。
驛站之中,过了慎江的齐国使者汪柳,看著这喜气洋洋的景象也感觉有些恍惚。
没有利益纠葛的爭斗,没有你死我活的战爭,这里的百姓却是回归最原始的快乐。
东西方的对比太过於强烈了。
在混乱的东方,即便是那越阳城,也难见这般热闹喜庆的景色了。
乱世之中,这里真是一片净土。
靖安侯府。
“容,与我说说,这个是你吗?北烈一侯爵世家梦里梦见一只红狐狸,醒来后发现自己手持火把,烧了府邸。”
俊逸的青年翻著书本,擼著小狐狸,嬉笑著问道。
“不是!!!那是否放屁,分明是那蠢货的傻儿子自己玩火烧了府邸,还怪在我的头上!”
“不准看!”
小狐狸恶狠狠地瞪他,踩在书本上,遮挡住了坏人的视线:“怎得,你这个媒人不去云府吃酒么?”
云征所求的婚事,明辰还真亲自去给他说了。
李大人不过只是朝中一五品官,嫁女给云征算是高攀了,还有明辰这么个怪物说媒,小老儿哆哆嗦嗦的应下了这天上掉的馅儿饼,一切都很顺利。
“欸~”
“不去不去,去吃酒哪有跟看看咱们容的传奇故事有趣呢?”
明辰摆了摆手。
出去参加盛会玩玩击蹴还不错,上酒桌当假笑男孩就没意思了。
况且明辰如今这身份,去了大家估计还分不清主次了。
“你!”
小狐狸狠狠瞪他,无形的法力流转。
直接將明辰手中的书本凭空夺了去。
“不许看了,不许看了!”
“那些人都是胡编乱造,瞎说的!”
她的恶作剧大业,几本书都写不完。
都是黑歷史,不能让这货再看了。
“哈哈哈~既然是胡编乱造,想必咱们容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让我瞧瞧怎得了?”
“不行!!!”
难得安定下来,过年以来都是这般。
明辰要么出门晃悠晃悠遛狗,要么去皇宫逗逗陛下,要么就在家里陪妖怪们,日子就这样悄悄溜走。
翌日,府中却是多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恩公,许久不见了。”
汪柳一席书生打扮,只身一人来到了靖安侯府之中。
明辰府中装潢並不奢华,但也处处透著高雅。
汪柳私下看了眼,心中便是有了数,先前明辰虽然没有上朝,但想来他还是深受乾皇器重,在这里过得很好。
他朝著明辰拱了拱手,面色恭敬道:“朝堂上未见恩公,遂亲身拜访,望恩公莫嫌在下叨扰。”
公事,私事汪柳还是分的挺开的。
公事方面,汪柳不喜欢明辰让大齐当炮灰敢死队,推平齐国、剿灭权贵、挡住北境……这些谋划。
根据汪槐所说,如今血衣军崛起,明辰也是功不可没的。
他怎能如此狠心,让血衣军走上这万劫不復的道路呢?
对比之下乾元的命就太好了。
好似乾元是亲生骨肉,大齐不过只是捡来的罢了。
这令他有些不平衡。
但无论如何,当年的一饭之恩救大哥,帮助他这病癆之身恢復健康这样的恩情是不会忘记的。
所以,他依旧称明辰为恩公。
不论汪槐有没有叮嘱他,他其实都回来拜访明辰。
跟这位始终看不透的年轻怪物聊一聊。
“害~”
明辰隨意挥了挥手:“你千里迢迢来,若是不来见我,我可要怨你了。”
汪柳来季取,必定是线上朝堂跟萧歆玥匯报,先探討正事,一切终了之后,才可以探访明辰,私下相见。
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
关於汪柳来这里的目的,也通过呆姐姐传话知晓了。
汪家兄弟可比徐仲灵实在多了。
送出越阳城,壮士断腕,付出的代价倒是不小。
汪柳是齐皇的亲弟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有信誉保证的。
这等於说是,血衣军浩浩荡荡的北伐之战白干了。
人是很难將到手的宝物送给旁人的,能下次决心放弃,也是需要很大的魄力的。
取其糟粕,保留精锐力量,收缩领土,化繁为简,慢慢统筹,將一切不可掌控之地统统拋弃用以换取生机,不失为是智慧之举。
身在局中能看破迷惘,这是很难得的。
不过,死棋就是死棋,后续战爭?补给?还有下属安抚问题……这些事情都需要解决。
大齐的希望已经很飘渺了。
还想逐鹿天下的话,就只能期待其他几个大领袖同时脑子犯浑出现紕漏。
朝堂上一番打嘴仗之后,汪柳又进行了让步,乾元甚至不需要出兵,要求只是希望乾元发布檄文,徐仲灵假传圣旨,罪不容诛,大奸大恶,人神共愤,乾皇大怒,不日將出兵討伐之,如此罢了。乾元只需要表明態度就可以了。
这等於是白送的利益,乾元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朝堂上也有些旧朝之臣,对於还於旧都的愿望是很强烈的。
这事儿萧歆玥都没跟明辰商討,就直接拍板了。
这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守在西边安稳发育是为了做好准备,隨时东出,並不是不动弹。
萧歆玥又不想一辈子窝在这里享乐。
当然,就算是问过了明辰,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明辰显然也是支持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乾元再不向天下表达欲要东出的想法,那只会令天下期待它的人们寒心。
名声是会被吸走的。
“来,坐吧。”
明辰亲自为汪柳斟茶。
虽然跟汪柳的关係没有汪槐那么亲近,但总归是故人,关係也不错。
上次与这位传奇臥底见面还是在京城呢!
这都过去好久了。
这货经歷四朝,两次国家改姓,大臣死了无数,局势变动,天下大乱……这样的条件下,竟然都能奇蹟般活下来,撑到血衣军攻城都没死,还真是了不得了。
“多谢恩公。”
明辰隨意摆了摆手:“害,別这么客气。当初在科考门前,那与我说笑吃酒的狂生哪里去了?”
匆匆时间过去,考场末尾排队的书生,相互自贬的学婊书生都已然是今非昔比。
一是那纵横天下的传奇侯爷,一是地位尊崇的齐皇亲弟。
如今他们对坐饮酒,代表著不同的立场,过往皆已烟消云散。
汪柳抿了口茶水笑了笑,並没有多言。
他是一个严肃的人,表现得浪荡些也不过是偽装。
过往他並不愿回忆,明辰確实是活得轻鬆,但他只身一人在京城,可是日日夜夜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哪一天还没等到血衣大军攻破越阳,他已然万劫不復。
“恩公可知柳此来是为何?”
“知道知道。”
明辰摩挲著茶杯:“此事陛下不是已经允了么?”
汪柳点头:“嗯。”
“还有一事,柳想藉此出使,见见恩公,有些疑惑,想与恩公论道一二。”
“哦?柳兄但说无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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