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 第387章 升明月,共此时
第387章 升明月,共此时
南诏大部分百姓原先正往偏远腹地避难,结果这仗打了还没三天,国师便被当众砍了首级,南诏王也死在野外,南诏军举城投降。
虽然南诏投的快,但好在没有损坏什么财物,更没死多少人,除了头顶统治他们的王公贵族成了来自大离朝的未明侯,其余貌似没有任何变化。
未明侯亲口所言离军所过之处不屠城,不搜抢,与民为善,既然如此,那统治者是谁与我何干?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得了……念及此处,闹闹哄哄的南诏也便渐渐安稳下来。
虽然明显还有人不安分,但赵无眠横在头顶,夜宿皇城,无人能挡,韩永良也已带兵入关,直奔大理,那这些小猫小狗自然无需赵无眠多操心。
赵无眠也便老老实实待在大理,安心养伤,借着九黎残留的宝贝好生发育一番,以此等着洛朝烟的旨意……
是将南诏收为国土,还是继续扶持新南诏王作为附属国。
若是没有洛朝烟的旨意,赵无眠自然不好随意离开,毕竟目前南诏的安稳局势大半都是靠他压下的。
赵无眠向来不愿在这种国家大事上擅作主张,哪怕是杀烛九天,取鹤拓国,他也想与洛朝烟商量一二再行此事,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相隔万里之远,赵无眠显然没时间静静等着一来一回的传信。
因此他一方面是让洛朝烟安心,告诉她,瞧,我可不是贪图权力的人,像什么功高震主,自立军阀等事,绝不会在他身上重演。
洛朝烟肯定不会在乎这点小细节,哪怕赵无眠真要自立军阀,她明显也不会在乎,但赵无眠不能没有这层态度。
这关乎着他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心里,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考虑。
另一方面,自然也就是安抚韩永良这些人……洛朝烟信他不会造反,但韩永良乃至其中朝廷重臣可未必。
本质还是为自个儿的小医女考虑……他要让洛朝烟的皇位坐的端正。
因此赵无眠也只能暂且按捺住回京与姑娘们团聚的冲动,只能夜夜睹月思人,琢磨着姑娘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夜半时分,突如其来的阵雨淹没满京。
坤宁宫门前,一架华贵马车停着。
太后娘娘站在御道间,微微抬眼,望着隐约在云层下的一缕残月,神情古井无波,板着俏脸,极为严肃。
连雪为她撑伞,眼看太后停下,不免提醒道:“娘娘,还有政务需要处理……”
太后回过神来,微微摇头,踏上马车,朝浮墨殿而去。
而另一边,名满盛京的神医扬老夫人提着药箱,自后宫走出。
钟离女官为她撑伞,送她出宫,一路问个不停,结果却瞧后宫外,一大堆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匆忙走近,急声催促问:
“陛下龙体可有好转?”
杨老夫人微微摇头,“别说好转,便是胃口也是大不如前,除了些汤药,圣上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哪怕身子骨没病,这般下去,也……”
后面的话,杨老夫人没再说,却令在场所有人遍体生寒。
洛朝烟没有龙子,一旦出事,哪怕是提前联系藩王入京,大离定然乱作一团……你想当皇帝,他人也想,肯定免不得一番争斗,指不定领兵入京的时候就自个打起来了。
就连晋王都经不住皇位的诱惑,其他藩王难就能经受住这诱惑?
更何况还有乌达木在侧虎视眈眈。
杨老夫人只得道:“无论用什么法子,哪怕是强迫灌,也得为圣上灌些吃食进肚。”
话音落下,杨老夫人才叹着气离去。
灌?谁敢灌?不要命了?
朝廷百官沉默几秒,后看向待在角落的钟离女官,有人扯起一丝笑,
“钟离女官跟在圣上身边最久,可知圣上最喜欢吃些什么?老臣,老臣昨夜刚得一长江鲥鱼,鳞白如银,味美在皮鳞之交……”
“对对对,我家还有新鲜驼峰,一同呈上……”
钟离女官被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问得不知所措,后退几步,红肿着眼,
“圣上,圣上自小在归玄谷长大,山珍海味吃过,粗茶淡饭也吃过……似是没什么酷爱的。”
周围侍立的小宫女闻言,有人曾在宫里伺候过洛朝烟,小声道:
“未,未明侯在时,圣上总是吃得格外多些……”
众人一寂。
这不是废话?天子与未明侯的事人尽皆知,江湖市井都在传,他们还能不知?
“这是心病。”有人道:“未明侯若回京,圣上约莫也便康复……”
“未明侯呢?”
“不知……”
伴随着几句议论,群臣又沉寂下来,后是宰相沈逸文发话,才让群臣退去。
纸包不住火,宫里的消息捂不住,很快市井间也得知此事,皆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而沈逸文,太尉姜本贞与苏总捕则紧跟着去了浮墨殿,这里也是太后娘娘处理政务的地方。
奏疏在桌上堆积如山,太后娘娘身着华贵凤裙,熟美俏脸专门打扮,看不出太多憔悴,正手握奏疏,看似处理公务,实则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心乱如麻。
直到三人来此,她才勉强回过神来,朝三人微微颔首,“政务繁忙,本宫终究不是天子,有劳诸位继续帮忙了。”
太后娘娘没那心力,可正逢打仗,每日奏疏宛若雨点般落进宫内,这些时日,她这才唤来三人来此帮忙。
殿内两侧,也都摆有小案,同样分门别类,堆着奏疏。
太尉姜本贞与沈逸文皆是朝中骨干,威望极高。
苏总捕则负责向江湖四处派去暗子搜罗线索,每日不问问他是否有所收获,太后委实睡不着,也便顺道让他一并帮忙了。
太尉姜本贞轻叹一口气,
“娘娘无需此言,正该此时,我等才需稳固朝纲,为圣上分忧……逸文,燕云之地,高句丽与戎人沆瀣一气,可谓板上钉钉,燕王几乎每日都有军情传来,你多注意……”
姜本贞乃三朝老臣,资历最高,沈逸文也很敬重他,木着一张脸来至小案前坐下。
姜本贞提笔同样取来奏疏,却是同样难以心静,迟迟无法动笔,片刻后才道:
“娘娘不妨回后宫照料圣上,杨老夫人说了,圣上再如何也不能不吃东西,
你们母女虽无血缘,可我等皆知您待圣上丝毫不亚于圣上生母初仪皇后,不如做些家常菜,说不定圣上便有胃口……”
话音未落,便传来太后娘娘平淡的回应,“她吃不下也要吃,本宫早便为她灌了些吃食……”
“灌?”苏总捕微微一愣,抬眼看来,稍显错愕,“当真动了粗?”
太后娘娘微微颔首,便再无回应。
见状,姜本贞恍惚之间,想起当年洛朝烟第一次入宫的情景。
洛朝烟本是先帝私生女,后其生母被封为初仪皇后,才赏了衣服接来宫中生活,成大离唯一一位长公主,姜本贞肯定见过那时候的情景。
那是个大雪天。
洛朝烟小小一点,才到初仪皇后的小腿,一下雪,积雪便没至她的腿弯,她一路抓着初仪皇后的裙子,用裙摆蒙住脸,怕极了生人生地……
姜本贞年轻时便跟着太祖高皇帝做事,转眼都已是三代人,结果当年那小不点,却都要沦落到动粗灌食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姜本贞默然不语,提笔的苍老手掌,不免微微发颤。
沙沙沙————
殿外小雨,细微作响。
殿内无人再言此事,只是一块商谈着公务。
太后娘娘定了定神,轻声道:
“戎人分兵燕云,晋地战局却丝毫不见轻松,乌达木显然是铁了心要抓住这次机会一举入关,该准备将南部兵力北调些许,时刻准备驰援,以防不测。”
“西南军如何?韩永良将门虎子,早年与戎人拼杀十余年,经验丰富,麾下皆是精兵……
他曾承天子之命为攻南诏做准备,但此刻三线作战,消耗太大,打仗之际,源源不断的银子投进去大多不见水,趁着他还没出兵,不妨让他先领一部分西南军北上,至于兴兵南诏之事,还是再议……”
……
探讨时,太后依旧板着脸,“姜太尉,西凉那边……”
话音未落,太后耳边忽的传来萧远暮的声线。
“天亮了,政务早在半刻钟前便处理完,那三人都已经告退……你忘了?”
太后恍然回过神,茫然自书桌抬起俏脸……殿内空荡荡,只有萧远暮一个人毫无顾忌坐在案上,小手随意翻腾着纷乱奏疏。
以萧远暮的身份,太后明显不该让她妄瞧这些政务国事的奏疏,但此刻太后哪有心情在乎这些?
她替洛朝烟处理完政务,忙完公事,才得以为自己让渡出一点闲暇时间。
她也便喉头发酸,衣袖掩面,兀自落泪。
萧远暮侧眼看她。
她待在京师皇城,本是作为中枢处理来自江湖各地的情报,本以为免不得与洛朝烟,太后有番矛盾争斗,结果眼瞧这朝廷两女一个赛一个楚楚可怜……萧远暮便是对朝廷有天大的恨意,此刻也难以发作。
唏嘘间,太极殿外,有驿使高举信筒飞冲跪在门后,气喘吁吁高声道:
“军情!西南军情!韩将军得知未明侯被南诏所擒,兴兵西进!”
浮墨殿内忽的一寂。
起兵西进,兹事体大,因此韩永良兴兵前专门派人八百里加急传至朝廷,反倒要比暗桩们的信儿要快一些。
……
天色阴沉,小雨落在皇城大内的屋檐廊角,淡淡水雾弥漫在甬道宫殿之间。
“吃东西啦!吃东西啦!圣上有胃口啦!”
钟离女官连伞也顾不得打,双手提着裙摆好似报童小厮,喘着粗气扯起嗓子,一边在御道间跑,一边高喊。
死寂惯了的深宫,猝然回荡着她的清脆嗓音。
她朝路过的宫女喊,朝巡逻的护卫喊,朝枝头的飞鸟喊,朝无人的宫殿喊,最终落得近乎一宿没睡的朝臣耳中。
有老臣一把骨头还抱着一大锅鲜美鱼汤,准备托宫女送进坤宁宫去,此刻闻言,当即呆滞在原地,与周围同样抱着各色美食的几位臣子大眼瞪小眼。
以他们的身份,居然试图从家里带点好吃让圣上有点胃口,此情此景,明显滑稽。
但他们显然顾不得这小事,皆是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多问了几句,“圣上怎会忽然有了胃口?”
钟离女官小脸红扑扑的,额前不断冒汗,闻言连连指向西南,老老实实,绘声绘色复述当时场景。
“有军情来报,未明侯被南诏生擒,圣上闻言勃然大怒,蹭的就从榻上站起身,当场就把屋里所有的药碗,瓶,桌椅全摔了,喊着要把南诏皇室杀得片甲不留……
生了会气儿,圣上肚子就咕咕叫,太后娘娘为她煮了一锅粥,一口气喝了三碗哩!”
话音未落钟离女官便连忙捂嘴,暗骂自己这么多嘴,岂不凭空害圣上丢了面子……
文武百官没在意这些细节,面面相觑好半天后,才哗然起来。
“他娘的就说这是心病吧?”
“未明侯才是圣上一剂良药啊……药到病除,药到病除啊!”
“圣上龙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侯爷当是大离良药才算话。”
群臣兴奋,有甚者当场席地而坐,将自己带来的珍馐分而食之,宛若在宫内野餐。
但乐了没多久,有人忽的反应过来。
“未明侯被抓了?韩永良不问圣意,一意孤行,起兵西进?”
场中又当即沉默,有人看向兵部尚书,他仰首看天。
“……”
户部尚书一把年纪一个跳起,吹胡子瞪眼:
“坏了坏了!北地战事吃紧,一旦高句丽也搅进这滩浑水,双线开战,打起仗来,这银子是比火烧还快!南诏之战,没有一年半载怕也分不出胜负,先帝哪怕再能攒家底,也经不住这么挥霍啊!”
“但圣上执意要西进南诏,救未明侯,这……”
“男色误国……”有人小声嘟囔一句,后被身旁人踹了一脚,连忙一个激灵,不敢妄议。
未明侯手握晋地二十万大军,对朝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哪怕他来历貌似有点不清不楚,疑似与萧远暮有染,但有圣上护着,自然便是英雄不问出身。
若是寻常时刻自然该救,甚至他们还会自发从口袋里抠出银子,当做营救未明侯的军费,以此结个善缘。
可此刻毕竟时局敏感,若真三线开战……怕不是圣上明日就要都要往下查十几个贪官,抄家弥补军费。
这仗打不得啊,可谁有胆子开这个口进谏呢?要知圣上方才还在坤宁宫大发雷霆要将南诏皇室砍得血流成河。
百官看向一直沉默无言的沈逸文。
沈逸文眼角一抽,暗道你们这群臭丘八,圣上病重时,一个两个担心他和太后娘娘兄妹两人联合,把持朝政,暗自提防。
现在好不容易天子病情好转,又想让他第一个触天子眉头?
沈逸文向洛朝烟的方向微微拱手:
“天子龙体刚稳,暂且让她先休养几日,未明侯实属国之栋梁,此刻既知他落在南诏手中,焉有不救之理,否则岂不显得天子薄情寡性?”
群臣只得暂且按表不谈,到了早朝时辰,走进大殿。
依旧是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太后娘娘依旧心思不在朝廷政事上,继续由沈逸文主持大局,只是这次太后娘娘出神时,美目带着光亮,不知在想些什么,精气神与往常截然不同。
朝臣在殿中讨论着三线开战如何如何困难,国库银子如何如何紧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太后娘娘,但太后娘娘压根就不鸟他们。
急的不少老臣直冒汗。
距离洛朝烟病情好转才过去两天,早朝时,又有驿使连滚带爬冲进大殿。
“南诏大捷!南诏大捷!未,未明侯于大理当街诛杀南诏国师烛九天,又有韩将军叩关,致使南诏军心溃散,昆明投城,一路畅通无阻,此刻韩将军恐怕已是兵临大理,与未明侯汇合……大捷!大捷啊!试问古今中外,谁能短短三天内,攻城克国……”
急促话语说罢,驿使脸色涨红,大口喘气,却是捶胸顿足,有荣与焉。
?
太极殿内死寂一瞬后,群臣当即哗然,“三天打下南诏?韩永良给将士们嗑药了!?”
“不是说了,多亏未明侯当街诛杀南诏国师,致使南诏军心溃散吗?这是未明侯的功劳啊!”
“但未明侯不是被擒了吗?这,这怎么……”
“莫不是假传军情!?”
这话一出,一直充当吉祥物的太后娘娘当即不高兴了,便要张口开骂,侧殿方向便听见一道冷冽嗓音。
“你们宁愿怀疑韩将军冒着杀头的风险假传军情,也不愿意相信失踪一月的未明侯诛杀国师?敌后破国?”
太极殿内猝然落针可闻,群臣皆是一愣,后反应过来,连忙一撩衣袍下摆,俯首跪地。
“参见圣上————”
踏踏踏————
洛朝烟一席玄赤龙袍,除了脸色苍白些,消瘦些,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自侧殿走出,缓步踏上几步台阶,与太后娘娘隔着薄纱对视一眼,转身坐在龙椅上。
洛朝烟不开口,太极殿内死寂无声,无人胆敢起身,有臣子额前出汗,落在光滑地砖上。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显然压抑到了极点。
少刻后,洛朝烟扫视群臣一眼,才道:“平身。”
“谢圣上——”
洛朝烟冷笑一声,“古今中外,无人做得,那未明侯便做不得?”
群臣眼看洛朝烟态度如此,收起心底的不可置信,接连说着:
“南诏狼子野心竟敢擒未明侯,若圣上不出兵给他们一个教训,周遭诸国定然也会效仿……杀鸡儆猴!侯爷杀得好!”
“未明侯此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属国之神器!”
“若三线开战,国库再充盈,两年内也得见底,如今未明侯借韩将军数万兵马,三日拿下南诏,实属经天纬地之举……”
哪怕再不敢相信,但若军情属实,就未明侯这功绩,怎么夸都不为过,此刻不拍马屁,装什么狗屁清流呢?
装清流就能如未明侯这般三日破国?
洛朝烟知道他们是在拍马屁,虽然是在夸赵无眠,但她明显很是受用,美目轻眯了下,笑道:
“论功行赏之事……”
“不如直接让未明侯当南诏王?”
“当……”她差点骂出声。
赵无眠当了南诏王,离她万里远,当个屁!
谁当南诏王都行,唯独赵无眠不行……除非他这是个虚职。
不过比起论功行赏,此刻明显还是南诏该如何处理更重要。
洛朝烟也是大悲大喜之后,心底委实高兴,都把这茬给忘了。
但在群臣心中,可有一事更重。
宰相沈逸文此刻忽的道:
“圣上此次龙体有恙,惊得微臣等人数夜无眠……老臣们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般吓,圣上不如趁早迎娶皇后,诞下一龙子,如此,国本方才稳固……未明侯,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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