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太平道 - 第53章 杀生为救生,我等只要粮食救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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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杀生为救生,我等只要粮食救人!(感谢盟主“小库拉”)
    除夕过去,正月之朔,便是“正月旦”。这是祭祖的日子,有条件的人家,要“进酒降神”,奉香献食、焚纸钱,也就是迎接灶神一类的守护神,以及神荼、郁垒这样的门神。
    接着,就是“洁祀祖祭”,举族尊卑无大小,都在先祖墓前祭祖。当然,世家大族可以立“神主牌”,建祠堂。而普通小户则不许,否则视为僭越。
    而正旦饮的酒,就是“柏叶酒”和“椒酒”,在酒里放入椒与柏叶,目的一是驱除邪气,二是祝寿。
    “郎君,且饮一杯椒酒,贺事竟归来!”
    “好!王君同饮!”
    东阿城外的草市酒肆内,张承负饮尽一杯柏叶椒酒,闭目感受,那酒中的清苦与辛辣。柏叶清苦带香,椒辛麻带香,这种复杂的口感交织在一起,让人回味悠长。
    “郎君可有所得?”
    “嗯,正旦饮酒,辟邪祝寿。可百姓横死无寿,而天下邪气太盛,唯有以桃木剑荡妖除之!”
    张承负睁开眼,笑着答了一句。而后,他看着对坐的王度,正色道。
    “济阴来人,索捕程氏。东阿县中,现在情形如何?”
    “东阿令称病不出,县里的事务,都丢给了县丞和县尉。我这边早就打上了段氏的标记,兼并土地、迫害小户的罪证,也都是我搜集上呈的。李县尉李坤则是有意偏袒程氏,寻找各种托词。而负责抓捕的董都伯董阳,同样松了松手,只抓了寥寥几个程氏的旁系子弟,回去顶罪。”
    说到这,王度摇了摇头。士族之间,就是如此盘根错节,互相庇护。《礼记》中说,“刑不上大夫”。像程氏这种世家大族,哪怕连年吞并田地、放贷索钱,明确逼死了上百人,那也算不得什么罪。
    这大汉天下,乡间哪家大族不是如此行事?不吃人就会被吃,吃人则会上瘾。真当能从小户勤勤恳恳、清清白白,积财变成大户不成?若无点背景手段,一个徭役、兵役,就能让一家富户,轻易家破人亡!
    “嗯,这都是意料中的事。无妨,且看一看这两颗首级!”
    张承负面无波澜,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红底木匣,递给王度。而另一侧,桑平也取出了个木匣。王度打开木匣一看,程立阖目的面容,就栩栩如生、微笑如死。
    “啊!”
    这一刻,哪怕早有准备,王度还是手中一抖,心中一颤。这几乎是笼罩在他心头十几年的阴影,眼下却骤然间烟消云散。他细细打量了许久,又是想笑,又是想哭,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问候了句。
    “程君,别来无恙否?”
    “.”
    “哈哈!…”
    程君安静无言,闭目带笑。王度也笑了起来,笑着呛出了泪,把程君又收入匣中。而后,他恭敬站起,对同样站起的张承负作揖行礼,张承负则含笑还礼。
    “谢郎君相助,为王某除了此人!”
    “非为王君,而是为东郡百姓。”
    两人行礼坐罢,关系又亲密许多,像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了。而张承负沉吟片刻,又说起东阿县的安排。
    “乘氏县的豪强李氏,是我等的下一个目标。而这县尉李坤,是李乾的族弟,留他不得,也是牵出李氏的线头之一。你把这李坤枉法报信,放走程氏家主的情报,往段氏那一递,这李坤就坐不了多久县尉的位子了。”
    “另外,程立的次子程延,已经星夜南下,投奔乘氏县李氏。过几日就会有童谣传出,再由我们的人传到成武县,用不了多久一定能被段氏听闻。你可以和桑平一起,带着这两颗首级,去段氏报功,再往上登阶走走!”
    “而眼下还剩最后一个人物,定陶董氏的董都伯董阳,济阴郡国兵的都伯…”
    说到这,张承负捏着手指,有些拿不定主意。而王度想了想,问道。
    “郎君,我去段氏复命时,可要把这董阳也一齐揭发?”
    “这定陶董氏,可是投靠宦族的浊流士族?”
    “当然!定陶离成武不过三四十里,董氏早就投靠段氏。他族中董昭董公仁,二十出头就举了济阴郡孝廉,去冀州当县令,自然是走了段氏的门路…”
    说起“举孝廉”三字,王度神情变化,声音也有些起伏。这种最上等的做官门路,每年一郡就一两个,都落在了世家大族手里,却是和他们这些寒门、庶族的士人毫无关系!
    而他们苦熬到四十出头,干最多最苦的庶务,也没法比得上这些大族子弟的起点,甚至一辈子都突破不了!
    “既然董氏早就投靠段氏,那举告董氏,也伤不到他根本。顶多把这董都伯换下来,换成另一个士族子弟罢了。”
    张承负敲了敲眉心,想了会,平静笑道。
    “世家大族并非一体,削弱他们的力量,也有先后之分。拉一批打一批,不能全部变成敌人。这董氏既然动不了,那就换一种方式,让他们做我们的‘朋友’!”
    “啊?郎君的意思是?拉拢这位董都伯?”
    王度若有所思。张承负则笑道。
    “不是我等拉拢他,而是他需得拉拢我们!他想放程氏一条生路,暗中卖个天大的人情。可眼下,程氏家主的首级在此,这事就说不清了!他卖给程氏的人情没了,只会变成仇敌,又留下了这么个要命的把柄,落到你手中,随时能捅给段氏…”
    “你带着程立首级回去,向县中官吏展示,并说是董都伯暗中相助,有他一半的功绩!等他私下来寻你,你再挑明他放走程氏一事,让他一根筋变两头堵。而后,你再和他交心谈谈,一起破了这程氏的家门,分了这一族的田地、粮食与浮财!”
    “事随时易,形势变了,之前的打算就得改变,甚至截然相反!程立一死,这位董都伯当即就得麻了。一者,他卖不了程氏的人情,也留不下士族中的名声。二者,他背上了算计对方家主的仇怨,还是真正的死仇。三者,他又留下了私通程氏的把柄,得在段氏那里自证清白。四者,这程氏又失了主心骨,没了价值…”
    “等这董都伯反复思量、回过味来后,肯定会彻底改变态度,对程氏真正下狠手,来销掉所有的后患!到时候不用你说,他也会主动来拉拢你,去彻底除了程氏一族!”
    “啊!这…郎君妙计!”
    听到这一番谋划,王度稍一思忖,就彻底明了。他下意识哆嗦了下,看着这位温声和气的少年,低了低头,恭敬道。
    “郎君,破了程氏后,程氏族中的田地、粮食与浮财,又该怎么分配?”
    闻言,张承负没有犹豫,明确道。
    “等破了世家程氏,我太平道只要粮食,来救济这兖州的百姓!而浮财分成三分,大头自然是送去段氏,小头一份归你,一份归这董阳。田地你看着分,多拉拢些县中的寒门庶族官吏,遍施恩惠,好在后面取代东阿令…”
    “等大家都得了程氏的田地,那这一门也就没了,再无起来的机会,别人也不会再让他起来!而此事做完,你和这董阳也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能变成我们的朋友,帮上我们的忙…”
    “郎君!不知我等,要请这董都伯帮忙何事?”
    “嗯…第一件事,自然是一起向段氏举告,把这李县尉拿下!而这空出的位置,可以想办法把桑平弄上去,掌握住县中的几十个捕役。等后面,要彻底除掉济阴郡乘氏县李氏的时候,说不定,还得这董都伯带着郡兵帮忙。至于其他的…”
    张承负沉吟数息,武装斗争这条纲领,又一次浮现脑海。他意味深长,笑着道。
    “董都伯在郡国兵中任职,经手的武备也不会少,认得的人更多。或许,我们太平道,还能和他做些生意,做些掉脑袋的大生意!互相攥着掉脑袋的把柄,才是真正可靠的‘朋友’啊!”
    “是!唯郎君是从!”
    王度又是一礼,旁边的桑平也赶紧行礼。三人又闲聊了会东阿县的情形后,王度与桑平这才带着两个红底木匣,匆匆去往县中。
    露天的草市酒肆里,只留下张承负一人。他又倒上一杯柏叶椒酒,看着草市中跪伏卖身的流民,又看着挑挑拣拣的城中大户。他慢慢饮尽,闭目良久,才吐出一口辛辣苦香的浊气。
    “我所求,并非杀人。杀人只是手段,救人才是目的。”
    “承负啊承负!你得时刻记着自己的道,记着师父的教导,不能在血海中,忘了这初心才是!…”
    接下来几日,事情虽有反复,但并未出乎事先的计划。程立、程武的首级一露,县里为程氏庇护的力量,顿时消失不见。人一走茶就凉,眼下不怎么喝茶,汤冷的只会更快。
    程立素来刚戾,枉法罪证太多,在县中结下仇怨的敌人也不少。更何况,程氏占下的这万亩田地,现在失去了官面的庇佑,又失了出色的家主,就成了最肥美的肉。众人都生出了想法,只等着董都伯与王度动手。
    “王君!你可是害苦我也!”
    “董君!我把这段氏面前的大功,让给你一半,怎么还成了王某的不是?”
    “哎!哎!王君,你没得退路,不能也把我逼着,连退路也无啊!…”
    董都伯饮着苦酒,摇头叹息,一脸苦涩与晦气。然而,第二天,他就冷着脸,提着刀,带着郡国兵上门,抓捕了程氏一门五十二个男丁,每一个手上都沾着百姓的血。
    这一回可和上次不同,是实打实动了真格!就连拒捕的程氏门客、族老与子弟,都一口气杀了二三十个!
    而后,这些罪人都被囚车装着,押解往济阴郡中,等着交给段氏动刀处置。王度则亲自带着人手,负责抄家,抄出了浮财百万钱,耕牛数百头,粮食十二万斛,足够两万青壮老弱吃一年!而他记在帐中的数字,则是两万斛…
    毫无疑问,抄世家大族囤积多年的庄园粮仓,才是这个时代,获得粮食的最快途径!
    至于那万亩田地,惦记的人实在太多,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却没有太平道什么事了。
    “郎君,告辞!度南下去了!”
    “嗯,多带些护卫!这十几个东郡门徒,以后就跟着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东阿城南,瓠子河畔,风雪一如往日,草市已经散集。两队人马就此别过,一路带着钱财往南,送往段氏府邸。一路两手空空,返回东平陆的祠庙。
    张承负环顾身边,看着三位东郡渠帅敬畏低头的神情,露出干净的笑容。这份尊敬,可是他一番动手谋划,献祭了一家世家大族,再加上十万斛粮食换来的!
    “灭一家世家大族,就可活数万、十万小民黔首!这世道之坏,就坏在大族豪强数量太多,占得太多。而小民却一无所有啊!”
    张承负幽幽一叹,看了看自己干净的双手,又望了望南方大野泽的方向。然后,他翻身上马,往东边一指马鞭,吩咐道。
    “走吧!回东平陆,去见两位大医!”
    “诺!”
    “唯君是言!”
    “驾!驾驾!”
    一行人踏雪而去,行过之前饮酒的酒肆,带来一阵风吹。酒肆门上桃符晃动,左画“神荼”、右画“郁垒”,上绘猛虎。而凶神庇护之下,百鬼辟易所畏,百姓方得安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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