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九卿 - 第251章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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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修罗场
    众人屏气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肇锦袍玉带缓步行来,玉冠下的眉眼如寒潭映雪,比三九天的冰凌还冷。
    靴底碾碎薄冰发出的声音,令人紧张——
    太子驾到,庵前古柏都似矮了三分。
    慧明师太合十低眉,率尼众持香跪迎。
    “贫尼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小庵,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众尼俯身稽首,齐声行礼。
    “恭迎太子殿下。”
    李肇目光如刀,缓缓掠过薛绥。
    山风卷着雪粒扑面,她睫毛好似凝了霜。
    禅衣在风中轻摆,腰间绦带翻卷,竟似广寒宫的素娥谪落凡尘。
    李肇别开眼,面色孤冷淡薄,一路负手拾级而上,忽在山门前驻足,望向门楣上“水月庵”三字匾额,默了片刻,方才整理大氅系带,步入庵门。
    慧明师太率众稽首施礼,以目示意小尼,清扫香案。
    李肇却抬手阻止了她,径自走到香炉前,净手拈香,对着佛像恭恭敬敬行礼插香,方才退后半步,缓缓负手。
    “久闻师太禅修精深,孤今日特来布施香油,聊表敬意。”
    慧明师太见他举止如仪,心下稍安,合十道:“阿弥陀佛,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必蒙佛祖庇佑……”
    “师太客气。”李肇忽而转身,目光再次锁向薛绥,“不过除了礼佛,孤还有一事——”
    佛堂内烛火无风自动。
    他顿了顿,语气慢得像寒冬里的钝刀。
    “孤与薛六姑娘有些私谊,想单独说几句话,还望师太行个方便。”
    此言一出,慧明师太持珠的手猛然收紧,险些失礼。
    庵中众尼闻言也大为震惊,一个个垂首噤声。
    薛绥也没有料到,李肇会大白天跑到水月庵里来,这般癫狂。
    简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贫尼法号了尘,已断却俗缘。”薛绥合十行礼,灰布僧袍被冷风掀起一角。
    “若殿下为布施而来,还请移驾松风堂,贫尼自会为殿下奉茶……”
    “不必。”李肇眼神微眯,忽然缓步逼近,靴声在空阔佛堂内格外清晰。
    “故人相见,自然要去禅房叙旧。”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跨过门槛,向后院禅房走去,熟悉得仿佛早已来过千百次那般……
    太子威仪震慑全场。
    没有人敢喘一口粗气。
    更没有人为她说半句话……
    慧明师太叹息一声,垂首合十诵经。
    世道从来如此,即便是方外清净地,也并非法外净土,师太跳出了五行外,却跳不出皇权桎梏。
    储君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违逆?
    薛绥只得隐忍相随,至到禅院的月洞门处驻足。
    四目相视,她淡淡一笑,“殿下要说什么?”
    李肇:“孤跋涉半日,难道连杯茶都讨不得?”
    他的视线如山般重压,从头顶到脚底。
    薛绥沉默片刻,侧身让路:“殿下请。”
    又朝锦书颔首。
    “去取我珍藏的云雾茶,用今岁新收的松雪水烹煮。”
    锦书应声。
    李肇负手踏入禅房,视线轻谩。
    不多时,茶水端上来,锦书恭敬地侍立在一侧。
    “你们都下去!”
    李肇广袖拂过桌角,冷着脸吩咐。
    锦书没动,小昭更是攥紧扫帚冲过来。
    李肇道:“关涯,把她们请出去!”
    关涯沉声应是,小昭瞪着眼睛就要动手,便听到薛绥轻咳一声。
    “出去吧。”
    李肇冷声:“把门关上。”
    薛绥微微变了脸色,没有说话。
    禅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阖上,如重锤击心。
    薛绥后退半步,背对房门。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李肇解下大氅,随手搭在禅椅上,乌皮靴踩上禅床脚踏,坐得四平八稳,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炭盆里的火光照亮,更显俊美。
    “薛平安,清净这么久,够了吗?”
    “殿下,禅房乃佛门净地,不宜生事……”
    “这天底下,有哪处是孤去不得的?”
    他拂袖轻笑,如在自己家里似的,随意伸手越过经案,翻看她平日里抄写的经卷,唇角露出一丝讥诮。
    薛绥却在后退时撞到了木鱼,磕在香案上发出闷响。
    李肇抬眼,“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孤会吃了你?”
    薛绥避开他的目光,垂眸合十:“贫尼是出家人,当持戒而行。”
    “出家人?”李肇轻笑,雍容拂袖,“孤看你凡心未了,不如还俗?”
    “殿下贵为储君,何苦与贫尼为难?”
    李肇听她一口一句“贫尼”,装得像个六根清净的佛子似的,气得笑出声来。
    “过来。”
    薛绥拧紧眉头,寸步不移。
    “薛平安,孤让你过来。”李肇放下经卷,眼神阴鸷下来,如同盘旋猎食的孤鹰一般锁定她,声音冷硬。
    “你若不想连累庵中尼众,最好听孤的话。”
    薛绥暗自叹息一声,沉着脸在他对面坐下。
    “这下可以说……”
    话未说完,李肇突然长臂疾探,擒住她手腕用力一拽,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
    “薛平安,你好大的胆子……”
    灼烫的呼吸擦过她新生的发茬,有点酥麻难耐的痒。
    薛绥呼吸微急,蛰伏已久的情丝如野火燎原一般,让她止不住的战栗轻颤。
    “殿下若再胡来,贫尼只好喊人了。”
    “喊人?你瞧这庵里,谁敢管孤的闲事?”
    李肇看着她绷紧的下颌与颤抖的睫毛,忽然轻笑,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
    “这是你在上元灯市上掉的,孤替你捡了。”
    薛绥望着那串佛珠,神情复杂:“多谢殿下。”
    她伸手去拿,李肇却轻轻避开,待她倾身时长臂一揽扣住后颈,将人带得跌坐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按住她挣扎的后背,顺势压倒在禅榻。
    “殿下,这是庵堂!”
    “岂不更好?”李肇的指尖轻撩一下禅衣束带,掌心滚烫地贴着她的后腰,火炭一般,精准地烙在她腰间的旧疤。
    “用这串佛珠,好不好数一数你的罪孽……”
    “李肇!”薛绥难得气息不稳地唤他。
    李肇不仅没有发怒,反而低低笑了。
    “你可知道,这个名字,孤有多久没有听过了?普天之下,唯你薛平安,直呼孤的名字。”
    薛绥推搡着他,坐起身,拉了拉曳地的素灰禅衣。
    “殿下贵为储君,何苦来这清修之地消遣贫尼,坏了礼法纲常?”
    李肇逼近她,指尖划过她光溜溜的发顶,又发狠地捏她耳垂,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清修?薛平安,你剃了头发,就当真洗净双手,忘却仇恨了?上元节那把西兹弯刀,可是你亲手递给孤的常平仓贪腐证据?”
    她抬头,撞上他灼热的目光,心跳陡然加速。
    “殿下原本就想引蛇出洞,我只是递了一把刀……”
    李肇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经案上。
    “薛平安,哦不,了尘师父。你的手,还是伸得那么长……查军粮仓储贪腐,断郑国公羽翼,现在又逃到佛前装无辜?嗯?”
    “殿下心中自有丘壑,何必问我?”她顿了顿,轻声道,“我与殿下终究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可以同行一段,却不能共赴终点……”
    “哦?”李肇冷笑,“不在一条路,那孤就拆了那条路!你逃到佛前,孤便拆了庵堂;你躲进黄泉,孤就追入地狱——你逃到哪儿,孤的路就修到哪儿。你奈我何?”
    他似是发狠,忽然低头咬她的唇,齿尖碾过那颤抖的唇角,像驯服烈马一般,撬开她的牙关……
    禅房内,炭盆烧得正旺。
    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火炭般的温度。
    舌尖卷住惊呼,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他掌心隔着禅衣托起她的后腰,指腹碾过那伤疤凸起的纹理,像在确认专属的战利品,抬起眼尾看她,嘴角挂着得逞的恶意。
    “吻你时,孤能尝到……是同一条路。”
    薛绥对上他眼底的深意,浑身僵硬地别过脸,急促呼吸。
    “殿下这么做,对得起郭三姑娘吗,辜负真心,是要下地狱的……”
    李肇嗤笑一声,拇指碾过她的唇瓣。
    “恨吗?”
    “殿下何曾在意?”
    “是不在意。若佛祖当真有灵,孤便在这里要了你,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如何……”
    薛绥猛地咬住他虎口,直到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方才跌坐在蒲团上,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攥紧拳头,深深呼吸。
    “我数三声。殿下若再无礼,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李肇挑了挑眉,屈指扯开她禅衣的束带,低头将呼吸烙在锁骨……
    “一!”
    李肇握住她的双手按在经案上,低头浅笑。
    “二!”
    她咬牙切齿地抬腿踢他,李肇不仅不松手,反而箍住她的腰肢顺势压碾下来,膝盖顶开她的,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薛绥浑身僵硬,感受到彼此心跳的共振,情丝如沸汤翻涌一般,心口滚烫得惊人,从喉头挤出的声音,亦是发颤般破碎。
    “三……”
    声音未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太子殿下,端王与端王妃求见,言明要探望薛六姑娘。”
    薛绥手腕骤缩,指尖攥紧经案边缘……
    眼神与李肇对上,示意他松手。
    不料李肇低低一笑,全然不以为然。
    “薛六姑娘?孤怎不知庵里有这号人物?”
    “让他们候着吧!孤在忙。”
    薛绥一怔……
    看着李肇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有些明白,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报复,当初她在端王府时,李桓时常营造琴瑟和鸣的假象,故意气他。
    那时李桓名正言顺。
    李肇便是身为太子,也不得不隐忍退让。
    忍气吞声那么久,他都记在心里呢。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甚至当着端王的面宣示权力和占有,狠狠报复……
    “怎么?怕孤折了他的脸面?”李肇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薛绥冷下脸来,脊背绷得笔直,“殿下何必如此相逼——”
    “相逼?”李肇忽而低笑,指尖划过她玉白的后颈,“从前你是端王侧妃,他能光明正大地抢人,如今你是了尘小尼,孤想要你,便是佛祖也拦不得。薛平安,你记好了——”
    他倾身逼近,龙涎香混着热气喷在她耳畔。
    “这天下,孤要你,你便是孤的。”
    金銮以下,皆是傀儡。
    权力带来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什么人言可畏,世道公论都不值一提……
    太子为储君,端王则为臣。
    只要他一日还是储君,便可碾压端王的脸面。
    那是权力的铁血法则。
    李肇轻吻她紧抿的唇角,毫不掩饰眼底的野火……
    薛绥只觉浑身血液往上逆窜,指甲几乎抠进他的肩膀。
    “李肇!过分了!”
    李肇低笑着咬她的耳垂,呼吸如炽,目光纠缠。
    “薛平安,孤知道你恨,那便再恨一点。恨到,只能记住孤的坏。”
    禅房外,雪无声飘落……
    靴底碾碎积雪的脆响,从远及近,划破禅房的涟漪。
    紧接着,便听到李桓强作从容的长揖声。
    “臣请觐见太子殿下!”
    薛绥:李贼大,疯了。
    李肇:你才知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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