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九卿 - 第252章 太子嗔
第252章 太子嗔
禅房内炭火噼啪,隐隐暗潮如深渊涌动。
一门之隔,李桓的请安声再度响起。
李肇低头,用额头抵住薛绥的额,鼻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垂。
“薛平安,你心跳得这般急促,可是怕了?”
薛绥禅衣下的肩胛,紧绷如弓弦。
“殿下……”
她话音未落,李肇已捏住她下颌,唇齿间溢出一声低笑。
“再动,就把你裹成粽子扛出去。”
他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垂眸间,拇指描摹她腮边未消的红痕,似乎很欣赏自己的杰作。
“孤偏要让他知晓,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孤想碰便碰。”
什么李桓心尖上的人?
“佛门净地,还请殿下自重——”
薛绥说罢骤然起身,袖风扫过经案掀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上禅衣前襟。
她侧身退让时,李肇已欺身逼近,手掌按在她身后经案边缘将她圈住,堪堪避过……
然后抹开她衣袖沾到的茶渍,得逞地挑眉,翻身压住她,
“清规戒律是给出家人定的,孤偏要造次一回……”
他俯身蹭过她微凉的头皮,龙涎香裹着炭火的暖意,在她肌肤上烫出一串战栗的涟漪……
门外李桓的声音陡然冷厉。
“太子殿下再不开门,臣只好请父皇圣裁!”
刀鞘相击的声响中,薛月沉带着哭腔的劝解,也混着风雪传来。
“王爷,六妹妹是出家人,这般闹作……传扬出去如何是好?”
“让开!”李桓的沉呵,震得窗纸簌簌发颤。
关涯面无表情,举高刀柄,肃立不动。
“殿下与了尘师父有要事相商,还请端王殿下暂且等候!”
“哦?!要事?”李桓负手而立,目光扫过覆雪的青石板,嘴角牵起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温色。
他分明不信。
便是李肇带来的人,都觉得关涯这个托词,编得很是拙劣……
堂堂储君,跟一个出家人有什么要事要谈?
来福弓着腰上前,白白硕硕的脸挤出谄媚的褶子。
“回禀端王殿下,上元灯市那夜灯楼失火,我家殿下为救坊众受伤,得闻了尘师父有神通之术,特来求医……”
李桓手指捏得更紧了几分。
“疗伤需要闭门、遣散侍卫?……本王疑心,有人想借机暗害太子殿下……”
来福瞥一眼门缝,眯起眼睛笑。
“不不不,端王殿下误会了,了尘师父……正在施法,为殿下……为殿下渡劫呢。”
渡劫?
亏他说得出口!
李桓喉头滚动,冷哼。
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那臣便在外面候着。”
禅房内,李肇闻言轻笑,慢条斯理替薛绥拢好衣襟,指尖若有若无划过她腰间软肉。
“听听,二皇兄多心疼你。”
薛绥猛地甩开他的手:“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她蹙眉退后半步,声音压在喉咙深处。
“难不成真要御史台奏本弹劾,说殿下强掳小尼,败坏佛门清规……”
李肇低笑起来,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盯着她,长睫在烛光里投下颤动的阴影,看上去竟有几分无辜。
“来福不是说疗伤么?薛平安,情丝蛊是你种在孤身上的,孤的伤也是为你受的,你岂能见死不救?”
薛绥啼笑皆非。
哪里就到死要活的地步了?
她知道。
李肇未必当真要对她做什么,横竖是要让李桓不舒服就对了。依他的性子,这个时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把他请出去的……
“罢了。”
她冷着脸。
“伤在何处?给我瞧瞧。”
李肇指节轻蹭鼻尖,唇角微扬,故意拖长了语调。
“可要宽衣?”
薛绥斜光扫着他明知故问的样子,从经案下摸出一个金创药瓶。
“宽衣!”
“丑话须得说在前头,莫要说是孤求着你……”
“是我求着殿下疗伤,可使得?”薛绥垂眸拨弄药瓶封口,指尖蹭过冰凉的瓷面,扬眉示意他动手。
李肇这才满意轻笑,慢条斯理解开腰带。
玄色锦袍如流云般滑落在地,露出线条流畅的腰肩。
一身精瘦有力的薄肌,紧实、匀称,锁骨凹陷处凝着细汗,腰腹随着呼吸而起伏,勾勒出清晰的人鱼线,如刀削斧凿。
他侧过身,肩胛处的旧伤,淡如浅月,已然结痂,在烛光下泛着细腻的肌理纹路。
新伤在后颈下方寸许,渗出淡淡血迹,像一点艳色朱砂……
那日上元灯市,薛绥只见他不要命地冲上来,袍角被燃烧的灯笼坠下时灼出焦黑的印记,竟不知他当真是受了伤的……
“看够了吗?”李肇挑眉,显然是对自己的身材很是自信,故意转了半圈,蝴蝶骨若隐若现,指尖划过腰线时,故意停顿,带出一道暧昧的痕迹……
“再看要收利息了。”
薛绥别开脸,耳根微热。
“殿下背过身去,我好为殿下上药。”
李肇眯眼,含糊的声音带着威胁的笑意,不放心地看着她。
“不跑?”
“不跑。”
“不骗人?”
“不骗人。”
“不见李桓?”
“不见李桓。”
眼看她语气不耐,李肇这才轻轻哼声,在她额心印下一个极轻的吻,然后像一头被顺毛的大猫般懒洋洋地转身,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快着些,孤耐心有限。”
薛绥用银匙敲了敲他后颈。
“闭上眼睛。”
李肇乖乖闭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
熟悉的素心兰香混着草药味,从她的衣袖间散开,药冰凉的触感落在伤口上,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气音,肩胛的肌肉瞬间绷紧——
“放松些。”薛绥抬高手臂,“大丈夫还怕疼么?”
李肇吸气,偷偷掀开眼缝,看着她垂眸专注的样子,在药擦过伤口时,故意低吟一声。
薛绥手一顿。
这人真贱!
不知道这么哼哼会让人脸红心跳?
她腹诽着想骂人,却见李肇装模作样地蹙着眉头,一副由着她宰割的模样,乖巧得像一只向人讨食的野兽。
卸去所有防备,露出温顺,哪还有半分杀伐决断的狠戾?
此刻禅房外的所有人,只怕都难以想象……
这位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面太子。
“好了。”她收起药,面不改色地将金疮药瓶放回经案。
李肇眯起眼,像被顺毛后眯眼的大猫。
“孤这几日总睡不安稳,夜夜被梦魇缠身,听闻你有金针渡穴之术,不如替孤扎上两针?”
“殿下应召太医诊治,贫尼医术粗陋……”
声音未落,李肇便转过身来,恰好碰到他的伤处。
她触电般缩手,却被他扣住十指。
“怕什么?不是喜欢看么?你为孤针灸安神,孤便让你看个够如何?”
薛绥与他对视片刻,弯腰将经卷挪开,从抽屉下方取出银针,搬个凳子坐在禅榻边上。
“躺好。”
施针推拿都是她的拿手本事。
在庵中闲暇时,她常为慧明师太针灸推拿,也会为自己疏解筋骨。
她只当眼前是寻常病人。
至于李桓,反正跟他的梁子已经都结下了,李肇不想他好过,她也懒得管、不在意。
李桓心情如何,更不在她考虑之内。
她夹住银针,从火中缓缓撩过……
李肇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仿佛在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瞳仁生光。
薛绥指尖微顿:“要开始了。”
“嗯。”李肇声线闷闷的,像个讨吃的孩童。
她专注地刺入穴位,都是安神定惊的脉络。指腹按压,力道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
提针捻转时,禅衣的袖口忽地撩起,褪至肘弯,露出腕上的旧疤。
李肇眸光一暗,忽然屈指轻触,轻吻那道伤痕。
“疼么?”
薛绥浑身一颤,倒吸一口凉气,针袋差点自膝头滑落。
在那些刀剑加身的年月,鲜少有人问她,那些伤疤疼不疼。
“早不疼了。”她偏头躲开他气息,却被他捏住下巴转回来。
“孤疼——”他掌心贴住她心口,隔着单薄衣料感受剧烈心跳,喉结剧烈滚动。
“心疼孤的平安,小小年纪便受这许多苦楚……”
窗外风雪呼啸,隔绝了外头的人语。
整座庵堂,似乎都陷入了寂静。
李肇起初还强撑着说些浑话,慢慢的,眼睛眯成细线,长睫在烛光下微微颤动几下,呼吸渐次绵长均匀,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薛绥停住手,凝视着他。
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阴影。
难掩疲惫。
这些日子他定是没睡好。
薛绥暗叹一声,轻轻拉过被角,盖在他的身上,正要起身离去,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
李肇没有睁眼,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薛平安,你敢——”
呢喃一般。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缓缓将人拉近,手臂牢牢箍着腰身,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薛绥挣了挣,没挣脱,索性坐下看他,感受那跳动的脉搏……
禅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交迭的影子投在墙上,却照不亮这红尘中的爱恨痴缠。
禅房外,李桓立在廊下,雪落在肩头,又悄无声息地融化。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
薛月沉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抚上腹部,目光复杂。
“王爷,天寒地冻的,不如去客堂里暖暖身子……”
李桓没有侧目看她,声音温和,却半步未动。
“翡翠,还不快扶王妃去客堂里歇着。”
薛月沉欲言又止,恰在此时,房门“吱呀”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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